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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欲望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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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愛護和揩油只是一線之隔,關懷和非禮只是一念之差。)

嚴格地說,接吻是一件有固定技戰術的事情。蜻蜓點水,循序漸進,由淺入深,小試舌刀,大動幹戈……是有一個套路的。上來就唾液橫飛唇舌狂舞,不是倭寇情色小電影,就是國產粗制濫造的農村戲。

此刻與我上演吻戲的這位女子,就很是谙熟此道,吻得很有章法和邏輯性,這讓我十分享受——雖然我不認識她。

因為接吻,距離近得都失焦了,除了眉眼看不出其他輪廓,但她真的很漂亮,基本融合了我所心儀的某幾個女明星的一切優點,吸眾家所長,納群星神韻,風情如曼玉,嫵媚賽赫本。所謂此貌只應PS有,身邊哪得幾回尋。

——沒錯,我做夢呢。

更神奇的是,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夢境和正常思維一點沒沖突,甚至在夢中我還不住感嘆這夢做得好,我別醒,千萬別醒!

因為這觸覺這滋味實在是逼真。眾所周知,這種3D效果的艷夢實屬小概率,躺破鐵床無覓處,可遇不可求。而且按照目前夢境發展下去的話,接下來的情節將會美不勝收,夢好了那就是個未刪節版的《色·戒》啊!

可惜世界上壓根兒就沒有心想事成的事兒,這詞匯只是遇到年節的時候拿出來哄人開心的。我正期待著夢境向限制級過渡呢,一段與此情此景極其不相稱的配樂響了起來,是周傑倫的《牛仔很忙》:不用麻煩了不用麻煩了,你們一起上我在趕時間……

眼前美女刷一道白光消失,我憤怒地睜眼,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往床頭櫃上摸手機——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這時候打來電話,若是美女便罷,若是某個癡漢的話休怪我破了殺戒!

坐在床上看了一眼來電,牙根兒就開始癢癢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譚墩”兩個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是他,居然是這個已經讓我無數次起了殺念的東西!

如果不是相識了六七年,如果不是我們目前合租在一起,如果不是他還替我擔著一半的房租……我早就趁其不備手起刀落竈臺藏屍了。

手機唱個沒完,無奈接聽。我是知識分子麽,懂得先禮後兵,所以張嘴先客氣了一下:“老譚我靠你大爺!”

電話那邊一楞,譚墩阿諛的聲音傳來:“打攪你好事了啊?你那邊有情況?”

“有個屁!我睡覺呢!”我憤然不已,腦子裏還在回憶剛才夢裏的那張俏臉——太可惜了。

“自己一個人有什麽可睡的!”譚墩嘟囔著表示意外,“你在家啊?怎麽沒上班?”

“下午沒事,主編不在,昨晚沒睡好,回來補一覺。”說著話我又憤慨了,和他解釋得著麽我?“電話我啥事?你要是無本啟奏,龜頭鍘伺候!”

“有事啊!”譚墩看我急了,飛快蹦出三個字,倒沈默了,半天才再次啟齒,“我沒想到你在家,得了,我回家跟你說吧!”

別啊!我還想再續春夢呢!“回家?你也不上班了?多大的事啊至於你砸飯碗?”

譚墩狂吠:“屁吧,你看看幾點了!我快下班了我!就這樣,回去說,掛了。”

電話掛斷,擡頭看鐘,已經四點多了,我睡了兩個多小時了,但怎麽感覺剛才那個夢還不到十分鐘?難怪古人感嘆春夢苦短。

剛要扔手機再回籠一下,發現還有一個未接,調出來查看,居然是號碼無法顯示。靠,我最恨靈異事件了,我可是無神論者!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怔了幾秒鐘,起身洗了把臉,精神抖擻一下,看譚墩這麽生死時速的,也許真有什麽正經事也說不定。

洗完臉點根煙,拿手機看時間,忽然看到一個未讀短信的提示,按鍵查看:上班真無聊,你幹嗎呢?

短信號碼極其陌生,不屬於我認識的範疇,但同一個號碼近大半個月已經間歇性騷擾我無數次了。實在氣不過我打過去幾次,對方死活不接,然後依然偶爾來一兩條短信跟我閑逗,因此我估計肯定是哪個沒人性的哥們兒拿我開涮呢,於是放任不理,實在無聊也回一兩句尖酸刻薄的。管對方是誰呢,你逗貓就不許貓逗你啊?

回了一條:正在我前妻的店裏陪著女朋友讓情人幫忙給未婚妻挑婚紗呢。

譚墩進門的時候,我剛剛洗臉時弄濕的幾縷頭發還沒幹。按時間算,除非這廝是把紅內褲套外面飛回來的,否則他必然是在回家路上就給我電話了,試探我在沒在家?這王八蛋不是又要破壞家規攜女投宿吧?

坐在我房間內,聽著譚墩在廳裏故意制造的摔打噪聲,知道那是給我信號,營造一個他正處在義憤填膺中的假象,目的是讓我出去接駕,同時主動詢問情況,配合他把戲演下去,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小小意圖。

傳統套路,習以為常,懶得理他。

譚墩在廳裏看我沒反應,摔打聲戛然而止。我幾分得意,屏氣側耳,想聽聽他一個人怎麽說這段單口相聲,突然一句暴罵嚇我一激靈:“太不像話了!太他媽操蛋了!”

聽聲音來源,應該是譚墩故意沖著我房間嚷過來的。得,再不給點反饋他指不定一語雙關地罵幾句呢。起身趿拉著拖鞋出房間,瞥了譚墩一眼。他站在門口鞋都沒換,拿著鑰匙正往我這邊偷窺,一看我出來了,臉上瞬間變幻成一臉憤慨。

我走過去,上下打量著,咳嗽了一聲:“罵誰呢?誰把你惹著了又?”

譚墩不看我,努力把臉憋成豬肝來顯示他的激憤,硬硬甩了一句:“沒你的事!沒罵你!”

我想笑,又不忍心破壞譚墩入戲的狀態,盤算著看他到底能玩出什麽雷人的事來,於是乎莊嚴配合:“老譚,拿我當兄弟就跟我說說,誰把你氣成這樣?我還就不信了,欺負你就等於欺負我兒子!”

譚墩飛快掃了我一眼,沒理我的茬兒,擡手砸了一下門框:“還有這樣的男人!屁大點事就把女友趕出門,讓人家無家可歸的!還有沒有人性!啊?有沒有!”

我瞇眼看譚墩,這廝咬牙切齒,額頭青筋暴起,照他現在這個情緒,給他一箱TNT,他能自己劃著橡皮艇去海那邊炸靖國神社去。

“說的誰啊?”我已經在明知故問了。

“一同事。”譚墩回答飛快,他腦子裏就有了臺詞腳本。

“女的?”

“嗯。”

“美女?”

譚墩一怔,馬上答非所問:“真是氣死我了!你就想吧,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跟我這通哭的喲,我這心哪……”

我擺手打斷:“哎!哎!先等會兒,你說你這女同事被趕出家門了?女同事而已,她跟你說得著麽?”

譚墩二怔,繼而似答非答:“你就想吧,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在這裏舉目無親的,你讓她怎麽辦啊?我這心哪……”

得了,明白了,看來譚墩之前的情節構思裏,是讓我把關鍵要點說出來。行,我給你面子,伸手拍拍他肩膀:“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助人為樂一下,先讓你女同事上家裏湊合幾晚上?”

譚墩三怔,旋即雙眼放光,轉頭驚喜跟我對視:“哎!你別說,這倒是個辦法,我怎麽沒想到呢!”

話畢拳到,正中譚賤人胸口。

譚墩沒料到被我襲胸,疼得咧嘴,閃身瞪眼。

我一針見血:“趁火打劫就是趁火打劫,裝什麽譚善人?”

他十分委屈:“誰啊誰啊!我這是路見不平,讓床相助!”

我千層不滿:“你拉倒吧!不就是想乘虛而入麽!”

他萬般無奈:“原來你就是這麽看我的!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

對視。

還在對視。

仍然對視,意念的戰爭。

我笑了:“靠,別像被誣陷似的,你要是現在敢發誓,把那丫頭弄來後,你一晚上不碰她,我立馬道歉,管你叫爺爺。”

譚墩也笑了。“心照不宣得了唄,瞎說什麽實話啊你!”說著話轉身開門而出,“多謝兄臺成全哈,我去接她。”

我急了:“靠!你今天剛還俗怎麽的?這麽急?你給我點時間換衣服出門回避犯罪現場啊!”

門外已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來不及了!人就在樓下呢,等半天了!”

——我就知道,一切都是陰謀。

房子兩室一廳,不到八十平方米,合租,我和譚墩。

其實按正常來說,如我和譚墩這樣頂著十分具有鄉土氣息名號的倆人,應該在某個村子裏,過著籬笆、女人和狗的生活。誰知道機緣巧合之下,竟雙雙從無名大學畢業領證,然後道貌岸然地步入西裝領帶的社會。老譚混跡於他的銷售公司,我龜縮在我的雜志社當編輯。

我們倆偶然邂逅成了朋友至今也有好幾年光景了,但始終保持著純正的朋友關系,沒有分道揚鑣,也沒有藍宇斷臂。因為雙方都不是本地人,屬於標準漂移族,又都是水鉆王老五,為了節省開支,三年前,我和老譚於東四環紅領巾橋北一家小酒館內正式見面會談,在喜慶祥和的氣氛中,最終就合租事宜達成了一致共識,開始同居生涯。

合租三年,期間三次換房子,我們倆這個租房TWINS組合,始終沒有單飛解體。相對於生活習慣來說,彼此都能接受,也基本適應,最合心意的就是,我和他還都算是愛幹凈的人,這個不是自誇,我們倆帶回家的朋友,尤其異性朋友都對家中環境讚不絕口。記得譚墩前段時間帶回家的那個妹妹一進門就是滿臉驚喜,瞪眼大叫:“你們家被恐怖分子炸過了啊?!”

其實我和譚墩曾經就合租事項有過不止一次的約法三十章之類的舉動,搬進現在這房子之初,我倆就再次約定,不往家裏帶異性,因為之前這類約定已經有過數次,但都沒有落實。所以這一次,我和譚墩很認真地互相表明心跡,稱這次一定要說到做到!

就在剛剛,在譚墩激情燃燒地躥下樓去接那個女同事時,我無奈邁步,伸手,撕掉剛貼在墻上的新約法十三章,同時安慰自己說:法律不外乎人情。

繼續說進行時的事。

譚墩墊步淩腰飛躥出門的速度挺令人嘆為觀止的,我也甭關門了,轉身在家裏左左右右地簡單收拾了一下。說是收拾,無非是把客廳沙發上的衣服褲子襪子,不分彼此全揉團起來塞入隱蔽之處,經多年實踐,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清潔方式。

之後又跑到洗手間梳了梳頭發,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身大T恤大褲衩的,頗為不雅,翻了櫃子弄條長褲套上,收拾利索後點了根煙開始恭候即將光臨的西門和金蓮。

一根煙抽完,鬼也沒見一只。香蕉你個芭拉的不就是在樓下麽?抄起電話打過去,心裏算計著,這奸夫淫婦要是還在樓下卿卿我我,或者已然找地方燭光晚餐去了的話,我立馬喊人換鎖,毛都不讓你吹進來一根!

那邊接了電話,環境頗吵:“賴總管何事召喚?”

“你大爺的,不就是樓下麽?”我暴跳如雷管,“現在死哪去了?”

譚墩的語氣無比和諧:“我和小花在超市呢,你也沒吃晚飯吧?我們買點東西回去一起吃!”

“我靠你想行賄……”我咒罵的同時還光速琢磨了一下:小花?這是人類的名字?

“好啦,你別客氣了,小花也不是外人,”譚墩明顯應付我後把話題轉給身邊的亂超市佳人,“哎哎,你說呢?寶不好意思啦。”

聽著那邊推推拉拉的一陣,電話貼近呼吸,一個女聲傳來:“賴寶吧?我是小花,一會兒回去做好吃的哈。別著急!嘿嘿……你接吧你接吧……”

在對方狗男女一陣互相推辭之中,通話太監了。

花什麽不知道,反正知道叫花了。譚墩也是難得仗義疏財一次,我就在家等夜宴了。問題是,聽著剛才電話裏那個小花和譚墩歡天喜地打情罵俏的勁頭,哪他媽像被男朋友趕出來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啊!哪怕你偽裝得悲慘點兒,我也能落個心理平衡啊。

早上起晚了,中午沒胃口,我基本上一天沒進食,當譚墩偕小花拎著兩大兜子食物歸來,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我已經餓得撓墻了。

死盯著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進來,估計自己臉色不好看,但那個小花在,又不好發作,只得強顏歡笑走過去接譚墩手裏的東西,順便跟小花點頭打招呼。

“這是賴寶,這是小花,溫小花。”譚墩左右介紹,偷偷跟我眨眼。

我滿腦子怨咒,基本不理譚墩的暗示,打量了一下譚墩這位女同事。倒是不錯,五官很是小巧精致,身材也基本發育完善,難怪譚墩會鬥膽吃一回窩邊草。

端詳個大概後我馬上春天般微笑:“你好你好,溫小花是吧?常聽譚墩在家裏提起你,今天見到活人了,呵呵,哈哈哈。”

但微笑看過去時,這個溫小花完全不像半個多小時前電話裏那麽歡實,站在我面前一臉的多雲轉陰,敷衍地勉強跟我笑了一下,搞得我半截話生生咽回去後,還頗為尷尬。

現在的女孩是不是都這樣啊?出門花錢消費的時候什麽愁事都能忘了,往死了笑逐顏開,一旦購物完畢就備感失落,溫小花可能這會兒把自己被男友趕出家門的痛苦撿起來又裝心裏了。

“收拾桌子!開飯開飯!餓死了!”譚墩倒是情緒高漲,從鞋櫃裏翻出一雙女式拖鞋給溫小花,“別楞著了,換鞋進去坐。”

溫小花點頭道謝,彎腰換鞋,束手束腳地進了廳裏坐到沙發上四處打量。我跟著譚墩把東西拎進廚房,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裝盤。

好家夥,買來的所有吃食都是現成的,亂七八糟的熟食火腿腸還有各色超市裏弄好打包的菜式,微波爐一熱全都搞定。除了吃的,還有滿滿一方便袋的易拉罐啤酒和兩瓶紅酒,加上冰箱裏庫存的啤酒,基本上可以看完一屆世界杯了。看看譚墩目露淫光的興致勃勃,我搖頭嘆氣,想灌醉人家也不用這麽明顯吧?真是司馬流氓之心,路人皆知。

譚墩忙活著還抻脖子跟廳裏殷勤:“別急啊小花,馬上就好,餓了吧?要不你去我房間上網玩吧?你看不看電視啊?遙控器就在茶幾下面呢。哎你喝水麽?茶幾上那可樂是新的,還沒開封呢……”

我斜眼看他,這色臉都笑成向日葵了,美滋滋地對廳裏嚷完,搖頭晃腦地轉過來,看見我在盯著他,一楞,馬上又擠眉弄眼壓低聲調:“哎哎,怎麽樣?絕對AV級的吧?”

我也笑了:“她什麽級我不知道,不過你現在笑的倒挺AV的。”

譚墩把一大袋咖喱雞塊倒進盆子裏,伸手指捏了一塊塞嘴裏,鼓著半邊腮幫子跟我含糊:“待會兒吧,肯定要聊到小花男朋友的事,我得裝著在乎小花啊,所以肯定會憤怒到有殺人的沖動。你呢,就攔著我點兒,把我安撫住,我就安撫她,你就功成身退,沒問題吧?”

“我現在也憤怒到有殺人的沖動,怎麽辦?”我切齒咬牙,伸手把譚墩鼓出來的腮幫子拍了回去。

譚墩一楞,馬上賠笑:“寶哥,寶哥,助人乃快樂之本,你幫我這一次,這個月您老的煙錢算我的!”

事態的發展正如譚墩所料,酒菜擺上桌後,溫小花先是推辭稱不能飲酒,譚墩三寸爛舌不停勸,一雙賊眼狂放電,溫小花面前終於擺了一滿杯紅酒。

我和譚墩也倒上啤酒,三人共同碰一下杯,禮儀程序過後,譚墩開始百般呵護,滿臉堆笑讓菜夾菜,跟公公伺候老佛爺似的。

我當然不會和他同流合汙!但為了這個月的煙錢……

我舉杯敬溫小花,稱第一次見面就能同桌進食十分榮幸,讚美她人漂亮名字也很文雅很詩意,說好女孩必然都如花朵一般,這等好女子若是男人不去珍惜呵護,真乃瞎了他的犬眼……

溫小花開始聽著還含幾分笑意,卻被我最後幾句話驚醒夢中人,眼神一下就抑郁起來,伸手拿起杯子仰頭就是大半杯紅酒,吞咽下去的同時,眼角也開始濕了起來。

譚墩就不行了,在旁邊和風細雨地勸慰。勸一句,溫小花抽泣一下,啪嗒啪嗒掉眼淚,那小可憐樣,真是換個男人都受不了想呵護一回。

我也配合著試探勸慰幾句,但對面那兩位基本視我為晶體,我說了幾句根本沒人接茬兒,於是不再參與譚墩的慰安計劃,低頭不語海塞狂吃,避免在七分飽的時候被譚墩獸性大發地轟出門。

溫小花已然三杯紅酒下肚,情緒一直上漲,正在哭訴自己遭受的變相家庭暴力。譚墩坐在她身邊,聽著身邊佳人梨花帶雨的哭訴,一臉同情和疼惜的同時,手也慢慢繞了過去,先是擺在椅子靠背,後來就攀上了人家的肩膀。

我斜眼睛看著譚墩,忽然覺得他很像一個哲學家,他在用行動詮釋:有時候,愛護和揩油只是一線之隔,關懷和非禮只是一念之差。

在溫小花聊到男友如何因為一枚鉆戒的遺失而將她趕出家門時,譚墩終於拍案而起,滿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十分耍帥地拿了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嘴角還殘留著液體,瞪眼問溫小花:“太不像話了!找了這麽好的女人不用來疼倒用來欺負?他現在在哪兒?在家吧!在家吧?!”

說著話譚墩已經向門口流星大步過去,擡腿甩了拖鞋彎腰邊換鞋邊撒狠:“我今天要不去教訓教訓他,我都對不起我這身賤肉!不,腱子肉!”

溫小花被譚墩的突然舉措搞得有點詫異,坐在那裏楞楞看著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呂布為貂蟬還是酒壯慫人膽。我端坐一旁,現在戲份已經到我身上了,按著劇本演?不急不急。

譚墩同志額頭已經滲了汗珠了,蹲在那兒還在咒罵不斷,但整個人跟半身不遂似的一雙鞋換了老半天,期間一眼一眼對我飛掃暗號,暗號從焦急變成乞求,看我巋然不動,暗號開始變成投槍匕首。

溫小花可能也覺出不對了,看著門口穿鞋比搞破鞋還慢的譚墩,想起身張嘴說什麽又自我否定了一下,沒動。

演技譚有點受不了了,他也知道再這麽蹲下去只能找地縫鉆了,於是無比哀怨地瞪了我一眼,猛然起身拉開門,同時悲壯扭頭道:“我這就去找那小子算賬!我這就去!我這就去了!寶你別攔著我!你千萬別攔著我!寶!你別攔著我你聽見沒?”

想笑又得憋笑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情啊。得,我也別看戲了,閃亮登場吧。起身過去拉住譚墩,溫小花也走過去拉住了譚墩,嘴上勸著不要不要,不值得不值得之類的話。

我按著他肩膀讓其坐定,語重心長相勸:“你冷靜點好吧!你現在去打那小子一頓又有什麽用?他那種人狗改不了吃屎,你打他他就長記性了?我知道你心疼小花,舍不得她受委屈,替她抱不平,但你沒想過,你現在這麽跑去了,小花不擔心你麽?你讓她怎麽辦?再說了,你出去了,留下小花自己在這傷心?我和她又不熟我怎麽勸?小花現在最需要的是你!你怎麽分不清孰輕孰重呢?!”

一番話,點明道破一切的一番話——既表面上勸住了譚墩給了他臺階,又把他和溫小花互有奸意愛慕的狀態升華了一遍,基本上捅破了窗戶紙,證明了他倆是天造地設的絕配一凹一凸組合起來天衣無縫他倆要是不在一起月老和紅娘都不會答應……

溫小花愕了一秒鐘開始領悟,低頭垂了眼簾,一只手還在拉著譚墩的衣袖:“謝謝你,賴寶,還有譚墩,謝謝。”

譚墩則無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對我剛才不配合不捧哏的仇恨煙消雲散,趁溫小花不註意飛快擡手跟我比劃了一個手指撚錢的手勢,那是在告訴我這個月煙錢一定兌現。

我很有成就感,也坐下來,拿著酒瓶子給溫小花和譚墩的杯子都倒上酒,同時嘴裏繼續為了煙錢違背良心:“得了,別鬧了,小花你也坐下,你今晚就踏踏實實待在我們這兒,也讓你那個男朋友擔個心受個驚。明天你要發現他一點不擔心你,就讓他滾蛋,這樣的男人要來幹嗎?”

溫小花猶豫一下,點點頭。譚墩一看我說今晚別走了溫小花沒反對,當即充電,眼冒綠光,看我的眼神跟看親爹似的。然後側身,溫溫柔柔地拉著溫小花坐下,開始鞏固戰果:“寶說得對,花兒,我帶你來就是怕你難受,咱今天不說不開心的事了,喝酒!聊聊人生和理想!”

其樂融融推杯換盞了近十分鐘後,在譚墩無數包袱葷段子和我的配合催化之下,溫小花徹底雨過天晴了,臉上笑得美不勝收,不俗的酒力也開始顯現。

這我多少有些預料,搞銷售的小女孩不會喝點酒,在江湖上必然玩不轉。眼看兩瓶紅酒見底,溫小花也早沒了拘束,笑起來也不捂嘴了,偶爾被譚墩的段子逗得東倒西歪,小腦袋一次次往譚墩肩膀上靠。

譚墩就開始抓耳撓腮了,逮住一切空當和時間差跟我歪嘴擠眼,暗示我趕緊撤離現場,秒速回避。我開始避而不視,怎奈譚爺目光灼灼,刺得我臉疼,留戀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各式菜肴,吞了下口水,日的!飯都不讓吃飽!

“五分鐘內消失,這個月供你中南海點八!”譚墩趁溫小花伸手去拿啤酒的空當,從桌子底下捅我,壓低聲音三分威脅七分請求。

我一臉富貴不能淫的坦然,斜眼回應:“彩八。”

譚墩一咬牙:“成交!”

溫小花回身,醉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我倆,手裏捏著一根筷子沖我們這邊一下下點著:“說什麽呢?不可告人是不是?”

譚墩伸手拎起瓶子給溫小花倒酒,倒得很慢怕啤酒起沫:“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寶就是小聲跟我說沒見我對誰這麽好過,呵呵,別理他,他就看不得別人恩愛。”

溫小花扶著桌子起身,稍微一晃站穩,對譚墩撇嘴:“你就……怎麽說來著?對,你就忽悠吧,你們倆有悄悄話我才不聽!洗手間在哪兒?”

譚墩瞬間縱身躍起躥到溫小花面前,攙孕婦一般扶著溫小花繞過桌子:“我們家別的沒有,洗手間管夠!你怎麽那麽會選呢?我這兒最好的地段就是洗手間了,寬敞舒適,名聲在外,一票難求啊……”

趁這機會我抓緊時間吃菜,三兩口吃幹凈了面前的鍋包肉。那邊洗手間門響,我扭頭,洗手間門已經關上,譚墩站在門外跟英式管家似的候著,轉頭跟我對視上了,一楞,馬上急赤白臉地對我一陣比劃。我看著他一系列特種部隊技戰術一樣的手勢,終於恍然大悟——讓我快走!

無奈起身,躡手躡腳進房間拿外套,到門口換鞋,扭頭打招呼,譚墩卻已經抓耳撓腮了,一臉孫子樣抱拳作揖地讓我快點兒走,接著湊近洗手間門聽了聽,瞳孔瞬間放大,玩了命地甩手趕我,看那架勢,要是我還不走,他能把自己腦袋揪下來砸我。

得,重重的她來了,正如我輕輕地走,揮一揮衣袖,你大爺的重色輕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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